大概每天去门口的自动售卖机选择【随机口味】的饮料,是原暗希为数不多的乐趣了吧。
【随机口味】的饮料并不是自动售卖机里摆在台面上的那些口味,这还是他第一次选择了【随机口味】后,发现售卖机里吐出来的饮料并非他看到的任何一款时,才对这台自动售货机的这个选项起了兴趣。
从第一天发现到现在,已经持续了数个月。每一天,【随机口味】给他的都是从未见过的奇异味道的饮料。从未有过重复,或许也不会有尽头。只要这个必然一直持续,原暗希的这个每日持续的爱好就不会改变。
在定居于这个岛屿之前,他的名字还不是原暗希。
甚至他是不是一个人类都不好说……人体试验的成果,人类所追求的全知全能……只不过是被塑造出来的人格罢了。但跟所有多重人格一样,即便是被塑造出来的人格,他仍然是承载着主人格的希望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
哪怕在这个唯才是举的世界中,憧憬到近乎绝望的愿望。
不惜杀死自己,也要达成的渴求。
没有记忆、没有情感、一片空白——拥有无限的可能性,如婴儿般纯白的人格,就是他了。哪怕于这被塑造地近乎无所不能的人造之神眼中,世界的一切都是这样的无趣。只一眼便看穿所有可能性,再加上几乎能够完美达成自身行动的身体素质,将这视作突破上帝禁区的最高杰作也未尝不可的人造之神而言,一降生便到达了普通人无法抵达的高度,作为人类的一生似乎已经一无所求。
所以人类世界的一切在这【神】的眼中,便是这样的无趣。
天才不需要人,有才能的人的眼中这世上没有才能的人全是凡人;神也不需要人,有才能的人在神的眼中也是凡人的一员。但人类需要人,因为构成人类这个族群的根本便是基数庞大的凡人啊!就算是天才,也是人类的一员;就算是神,也诞生自人类。
意图通过人为来达成全体人类的进化,让所有人都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才能,变相的抛弃基数庞大的普通人——或许终有一天,才能也会抛弃人类,让试图拯救毫无才能的平凡人类的才能者们彻底绝望,人类将会从近乎无所不能的天际坠落到比地狱还要残酷的深渊。
因此,绝望降临。
他没有去阻止,也没有义务去阻止绝望,即便他被视作人类的希望。
作为一个旁观者,行走在混乱的人类世界。
哪怕这无动于衷的行为,被曾视他做希望的人类,认定希望已堕落为绝望也是一样。
能拯救人类的,能毁灭人类的,除了难以抗拒的天灾之外,也只有人类自己罢了。
既然他存在本身便是达成了曾经自己的愿望,这里有一个机会,决定世界未来的机会——再次让他的曾经来决定吧。
选择希望,还是绝望;想要救赎,亦或是毁灭。
将决定未来的权利交付于你。
就像你曾经的愿望带来了我的降生,你将自己的未来交给我来决定一样。我把世界的未来重新交付到你的手上,人该由自己决定他的未来,不是吗?
相比较别人,我更希望,这是你选择的。
就像你当初选择了我。
或许这是我不再是【神】而是身为【人】的渺小的愿望。
哪怕结果是消失。
由你来决定,正如你的名字——创。
然后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他像穿梭于网络世界的AI,灵魂数据实体化后,于这个岛屿的降临点,苏醒过来。
如果人格也有灵魂,那失去了自己这部分灵魂的创又会变成怎个模样呢?无所谓,他拥有的记忆里,学习知识与遭受伤害,似乎与创记忆里那些牢狱囚徒没什么区别的生活规律,得到什么便需要付出什么为代价,即便是创梦寐以求的才能……大概,也是不会喜欢他曾承受的那些吧。
哪怕他憧憬才能近乎绝望。
这里也不是那个人格替换系统的内部,他是知道的,毕竟,将创的存在自大脑深处提取出残余的碎片、拼凑完整、修补完全后送入那个世界的,正是他这个人造的希望。之后,他应该沉寂在那具身体里,等待着被替换,或是被再度唤醒。
但是都没有,他来到了这个地方。
位于【现实】的,具现出真实的数据空间,这个岛屿。
“欢迎你,降生者。这里是原暗家族乐园,如果选择定居在这里,请为自己取个名字,开始新的生活吧!”灰白色头发深蓝色眼眸自称归零分*身的AI引导者的头发如果再蓬松些,就跟那个77届的幸运儿很像了——不合时宜的,他的思绪在注视着对方的头发时,竟出现了这样的偏差,在他意识到的时候,也有那么一丝波澜在心中起伏。
那么,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创……
那就希吧。
希望、祈愿、信仰。
寄托着美好的未来,承载着讽刺的过去,微妙的词。
“‘希’吗?是个好名字呢!”大概不论他想的新名字是什么,这个AI引导者都会觉得好吧?
“原暗家族乐园欢迎你的到来,希。”
“关于原暗家族乐园,所有相关设施都对你免费开放,请自由的探索吧!”
“当然,还有一些小惊喜作为加入原暗家族的礼物要送给希~至于在哪里……探求未知是一种乐趣呀~总之,就是这样了。如果有任何不明之处,可以发邮件给我,我会第一时间处理的!”
“对了对了!差点儿忘了——希在遇到其他家族成员的时候,记得上去打招呼哟~么么哒~”
他的衣兜一沉,低头躲开引导员留下的飞吻,伸进兜里,掏出了那部黑色的手机——【I’m always with you my sweet.】——手机壳上,白兔与白熊面对面坐在飘雪的冰原上,最下面有这么一句话。
他现在是原暗希了。
就算是个对生活环境没什么要求的无趣之人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乐园,哪怕仅仅是对于原暗家族成员而言。到底这样的环境是真是假呢?没有兴趣去探求真实,充满着未知的世界,没必要着急追本溯源,时间还有很多。
他找到了自己的资料,完全的复刻自创。对于能在【世界里侧】镶嵌这样一处游乐园的家族而言,在人类世界中凭空构建一套完整的个人资料也并非难事,更别说是往一个本就是半开放的加密系统中添加一份新的成员资料。
但更有趣的地方不在这里,原暗家族乐园里有许多无法能够使用现在人类掌握的知识解释清楚的区域,这样就更能够确认这乐园本身就不是人类能够创建的,更别说那些家伙根本没有掩盖的欲望。
更有趣的地方在于,他发现了创。
在这个【史上最大最恶绝望事件】还没有发生的希望之峰学院,即将召开的希望之峰学院第77届新生入学欢迎仪式,那个无比憧憬希望之峰学院却被判定没有才能而不得不缴纳高昂的学费进入预备学科的创……
他或许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否则又怎么能够发现这样的创呢?
利用原暗家族,为自己安排一个转学生的身份,轻而易举。
他与创之间,存在着天然的联系。
如果创能够一直维持现在的性格,就好了。才能什么的,并不是必需的东西。神座出流、超高校级的希望、人造全能神……谁都可以成为他,人类做不到的事不代表绝无可能。创没必要去承受那些痛苦,哪怕用强硬的手段也要阻止创成为素体。
就算会被怨恨也无所谓……这突然被找到的人生价值,所谓存在的意义——如果这也能被称作意义的话。
观察日记:第十九天
成功通过草饼礼盒与创成为了好友。
创还真是喜欢草饼呢。
观察日记:第四十三天
为什么要通过创送情书给我?
明确的拒绝了对方后回来告诉创,下次不要这样做了。
创也会感到困扰的。
观察日记:第七十二天
创在躲着我。
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些私人空间?
看看他想做什么吧。
观察日记:第百零六天
创的身体健康,人际关系有些糟糕。
虽然考试成绩名列前茅,但很明显,创并不满意。
……让考试成绩恒定飘过及格线的才能我还是有的……
故意写错答案可比一目了然的标准有趣多了。
创问我有没有认真,我当然认真地回答,没有。显然,创对我考试不尽全力感到了不满,我完全可以比低分飘过及格线做到更好。但没必要,考试什么的……不过既然创要求我下次要全力以赴,那我下次就多考十分好了。
观察日记:第百十八天
给创的生日礼物是包括手套、口罩、围巾、护腕、帽子、袜子、上衣和裤子在内的一套纯手工冬季用品——包括但不仅限于此,区区DIY的才能,我还是有的!
创给我的……这个是……发带吗?
跟他讲那一套冬季用品是我买的是不是比告诉他都是我亲手织的要强?
但我不想欺骗他。
尽管这样只会加深他对才能的钦慕——顺便感慨我这么强都没被希望之峰学院录取,希望之峰学院本科的学生的才能又是多么强大之类的,并安慰我以后还是有机会去本科的。
希望之峰学院本科?
呵,创啊……只要你到时候不会怨恨我就好了。
观察日记:第百六三天
收到我的巧克力的创表情很纠结呢。
然后告诉我说朋友之间送的是义理巧克力,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送对方本命巧克力。
创认为我送他的是义理巧克力,并表示他会准备回礼给我。
通过赋予事物特定的意义来纪念什么,人类还真是奇怪呢。
不过会在特殊的日子送礼物的我也表现得像一个普通人了吧?逻辑上是没有问题的。
创觉得我缺少常识,好像从情书事件开始就这样认为我了……之后会躲着我走,完全是跟我离太近,那些喜欢我的人觉得是创的问题——看来我不该为了在创面前装成普通人就没有去处理那些后续内容。不过没关系,现在去处理也还来得及。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该怎么处理那些人呢……灌水泥沉到东京湾里吗?
——栽赃给九头龙组的才能,我还是有的。
观察日记:第百九九天
九头龙菜摘转入希望之峰学院预备学科
——西装制服只会令我想起那段无聊的时光,创更适合休闲的服饰,西装还是太严肃了。
果然,还是现在的创有趣。
观察日记:第二零三天
创,与希望之峰学院第77届本科学生开始接触。
超高校级的游戏玩家,七海千秋吗?
区区幸运……哼
“因为担心创,所以稍稍跟踪了一下——抱歉。”
一边这么说着,原暗希一手刀横切在预备学科的脖颈上,在本科保安部部长逆藏十三的面前,放倒了日向创。
虽然一身便装,但逆藏确认自己没有在本科校区见过这个学生。再加上个刚刚那个预备学科的表情……这是他们预备学科内部的矛盾吗?看着原暗希接住晕过去的日向创,并把他安置到一旁,靠在校门墙柱上,逆藏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接下来发生的事,或许会让他开始怀疑人生也说不定呢。
雪染千纱抱着逆藏倒飞出去数十米,鞋底都被磨平了,才堪堪停下。
迅速地检查了一下挚友逆藏的状态,虽然皮肉伤很重,但没有生命危险这点,令雪染千纱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连忙抬头去看把逆藏伤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扛着日向创的原暗希拨开遮挡视线的长发,也正看向她。
“你们是在查这个吧。”
在雪染千纱和逆藏十三面前,原暗希从日向创的贴身衣兜里掏出了那张被折叠地很仔细的【计划同意书】。这种重要的东西,创一般都随身带着。因为保密性的关系,创手里也只有这么一份,但绝对是真迹。
尽管叠在一起的两人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接那张纸,而是任由它跌落尘埃。
但原暗希知道,他们会捡起来的,在他带着创离开后。
无所谓,反正他也要带着创离开的,彻底的离开。
那么,最后,在离开之前,就留个口信吧。
“至于七海千秋,你就跟她说,‘创因为家庭问题转学离开了。’就可以了。最好别做多余的手脚,我还是有能力知道你们都做了什么的。”
日向创再清醒过来的时候,睁眼看见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想起昏迷前的场景,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发现身上的制服被换成了棉质睡衣裤,给他换衣服的人应该很清楚他的尺寸……不不不,他手腕上这东西是锁扣吧?!虽然固定的另一端连接的锁链的长度足够长完全不影响他的活动范围,不过看到这东西怎么也不可能高兴的起来啊!
锁扣跟肌肤的距离根本不够再插手指进去的空隙,果然跟身上的睡衣一样,是个完全了解他身体资料的人。虽然清楚的意识到昏迷前最后见到的那个人一定是造成了他现状的犯人,但日向创还是不愿意相信,凶手是原暗希——草饼做得那么好吃怎么会是坏人!
可是……
“你被绑*架了。”
难怪原暗希不喜欢预备学科的制服,这一身再冷下脸来,居高临下的压迫力啊——明明他们两个身高都一样的!
“我喜欢创,但创只把我当朋友这点,令人苦恼呢。”
原暗希前进一步日向创就后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壁咚这个体位压迫力真的……再加上那么一头长发……好慌啊——原暗希一手撑在日向创耳畔的墙壁上,另一只手钳着他的下巴,表情认真,尽管还是瘫着脸,这个距离下,就算是一样的脸,也免不了几分暧*昧。
以致于日向创只听清了开头的几句,剩下的时间,完全沉溺在超高校级的偶像才能里面了。
“创如果继续留在希望之峰学院,会遇到我不希望创遭遇的事,所以没经过创的同意就把创带到这里囚禁起来,创……创,你在听吗?”
“啊?什么?我……”
“算了,创,你只需要知道,你被我【绑*架】了,就可以了,别的我会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