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可达鸭摸可达

春野樱睁开了眼睛。

她撑起身体的手拨动涟漪，直到上半身完全抬起、直到意识到自己还是自己、直到眼睛适应周围的环境，她才发现，自己坐在月光上——那倒映了天空之月明亮的水面，而月亮本应存在的位置却空无一物。

就好像原本位于天上的明月落进了水里，又好似那放置了月亮的天空化为了无尽的海。

她到底是位于天空，还是映照一切的海面呢？

在这天与地无法明确分割的空间里，常识不再适用，那也无所谓何为苍穹。

她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如果没有被她坐在底下的月光，春野樱根本无法看到任何事物。正如她看不到头顶漆黑的尽头，也分不清浅薄涟漪的边缘与色彩。这或许是透明的水，手掌捧起它时，就像是捧起沉重的空气；也可能是如头顶般漆黑的不明之物，月光之外的领域，是全然的沉默。

这明月就是牢笼，春野樱无法跨越无形无质的边缘，尽管它以春野樱为中心，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这笼中之鸟从未碰触到禁锢她的牢笼。或许这是绝然的安全区域，从未离开光明的春野樱也不知道光明之外的领域是怎样的，光是注视那仿若吞噬了一切的深色就夺取了她太多的勇气。

从仰躺的姿态爬起、战立、行动，试图去探索，也只是出于迷茫和寻找安心感的迫切。

但什么也没有。

直到春野樱把自己缩成一团，将头埋入胸前、抱紧自己的双腿，行走带来的涟漪声消失，她也没找到任何她想要的东西。

在春野樱闭上眼睛之后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沉寂的空间里，响起了声音——那是什么东西冲破水面阻隔、来到那之外的声音。而后，她听到了漩涡鸣人的声音。

宇智波佐助和旗木卡卡西的说话声随之响起，春野樱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这才是她为何满是讶异地将自己从那自闭的状态中解放出来，抬头去看，却发现自己像是陷入幻术般，仿若从另一个世界中苏醒的现状。

是与她自己的记忆完全不同、另一个春野樱的经历。

已经过去的过去、现在发生的现在、未曾到来的未来。

置身其中却又飘然物外，就像是在看别人的记忆、无法挣脱的幻术、空间重叠的电影。看着那个自己追逐在孤身一人的佐助身后，想要温暖他却柔软地像棉被，还没等覆盖上，那寒冷的人就已经去追逐更炽热的太阳——哪怕投身烈火燃烧殆尽，也从未在棉被上停留视线，去谋求微小的幸福。

棉被只能让冷得东西更冷，热的东西更热。没有把冰融化成水、让水凝结成冰的能力，正如另一个凡人的春野樱，无法跨越那个鸣人与佐助的羁绊，深入到只有他们自己的世界里，仅剩下所谓好友的名义，徘徊在永远也无法触及的边缘。

尽管真实的幻象里，因为过去的不同，宇智波佐助和她所认识的佐助不同，苦大仇深。但与漩涡鸣人的关系还是同样，或者说她认识的两个人之间的现在，已经有了另一个她身边两人五年之后的相互连接的程度。

或许最初只是关注自己的两个队友，可随着画面中时间的前进，看着另一个自己的挣扎……春野樱在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拳，或许连下唇都被咬出血来，却眨也不眨的盯着眼前的画面，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同感的悲伤，身体小幅度地抖动着。

“他在，看不起谁呀！”

第三个春野樱于她的耳畔悄然道出自己的心音，如亲昵的姐妹，趴在少女的后背。

猛地回头，什么也没有，宛如泡沫，连破碎的声音也轻微地仿若幻听。

可当她再扭回身体，连原本的电影也消失了，这个空间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除了被她坐在下方的月影外，全然深邃与幽静的空旷。

过了不知多久，围绕她、自顾自播放的投影又出现了。和上一个仅仅是细节有所变化，大体上没有任何改变的过程与结果。这一次的电影也看得春野樱怒火攻心，再一次的，自己的声音道出了自己的心音。如上次般，在她试图找出那个声音大的主人时，一切重归寂静。

不知这样的过程重复了多少次。

改变到来的时候，春野樱已经无力探究全部的真假。

“两个意志的少女啊，这是为我所注视的你，未经雕琢的真实。”

与她年龄差不多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之外，踏水而来。轻易地跨越春野樱从未触及的分界线，进入泛着月光的表面，来到春野樱的面前，让那双泛着空洞的眼眸望向自己。

只能看到长发的白衣在自己的面前摇晃，无法思考这其中的含义，呆滞地等待，任由对方的声音灌入脑海，就像听着风的声音吹遍草原。

“我曾选择凭依其他的你、通过你去注视世界。”

“因此，你凭借这份因缘，在生与死的间隙，来到这里、我的面前。”

“如同过去，给你力量，便忘记这一切回到人间吧。”

“作为代价……就当做保险吧，我的小姑娘。”

和月光一起，春野樱在缩小。闭合双眼的少女好似蜷缩于匣，被月光包裹，身披辉色的纱衣，层层包裹收缩，最后化为指节长的银珠，悬浮在半空。被一只手如熄灭微光般，握于掌内，随着攥紧的手指，消失于这个空间之中。

这样就可以了吗？

这样就可以了。

所谓保险，只起效于意外发生之时。

他可没有违反与哥哥的约定，是那个少女自己送上门来的。既达成了祖母的期望，又往那家伙身边插了眼，父亲这次也无话可说——一举多得，真是太愉快了！

她到最后也不记得任何，完全凭借自己的意志，又会掀起怎样的浪潮呢？

聊胜于无。

培养仓中的少女睁开眼睛，身体各处传递到大脑的疼痛信号提醒她，已经有什么不再相同。

难怪会做一个关于海的梦，她此刻正浸没在液体之中。

此前的记忆回笼，突兀转移的位置、难以力敌的袭击者、失去意识之前还在希求谁的救赎。

不会再这样了……怎么样呢？

再等等，不久之后，她就能够从这里逃离，迎接命运。

只有自己知晓的声音，在耳畔这样诉说。

这是上天给予的启示。

以另一个自己背负锁链作为代价，获得的天启，沉睡在少女的灵魂中。

她重新闭合双眼，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为的就是以现如今所能达到的极致，面对已经预知的、终将到来的命运。